施甸三川坝南北逶迤,狭长,东西皆山。山形陡峭,几无平地,高可摩苍,不雨时亦烟云袅绕。宛若海藻丛生山腰,蜿蜒扶摇,无风自舞;又云遮雾罩,虚无缥缈,若蓬莱瀛洲,隐约仙踪。
契丹古镇在坝底之西,房屋开窗亦面西。顾盼间,常觉山形贴面,虽非鼠目,往往只有寸光。惟昂首方可放目,又有坐井观天之嫌。
庄生自保施而施勐高速,逡巡三川坝,三年有余。时时俯首案牍,做鼠目寸光之辈,兼坐井观天之徒,千百日矣。
是日周末,将午。挣脱案牍藩篱,揉惺忪倦目,拾阶下楼。有同事聚坐闲谈,天南海北,光怪陆离。当是时,阴云掠空,遮蔽烈日;清风拂面,乱颤花枝。
有云,甸阳镇往北,循保施高速来路,有仁和、由旺,蒋家宗祠、土官司,契丹民族扎根于此,休养生息,七百又五十年矣。七零七,茶马古道必经关隘,昔时,蜀身毒道,沟通亚欧,丝绸、茶叶、瓷器,商贾行脚,往来络绎不绝;及至近代,十万人民十万兵,妇孺公路,运送粮秣,抗击日寇,滇缅生命线,举世皆知。
又云,甸阳镇往南,沿施勐高速去处,十七公里,有姚关,为邓子龙抗缅故地,清泉处处,溪流潺潺,山明水秀,荷叶田田,颇具江南水乡妖娆。又廿八公里,大亮山林场,松涛万顷,青山绵延,时有党魁、政要瞻仰善洲老人福泽,感怀、学习。再数十公里,是为旧城,即入河谷,瓜果甘蔗,热带景物,风情迥异。
问:南北俱有佳境,而东西者何?
答曰:东山之东,逾山脊而下,有木老元乡。布朗族世居于此,村寨古朴,歌舞美哉。
抬头东顾,极目处,云山背后,有风车转动,搅动烟霞,不觉神往。笑而抚掌,欣然约往。
同事驾五菱神车,出小区,过闹市,沿盘山公路曲折攀援。初,有人居,不觉偏僻。山回路转,渐行渐远,人烟稀疏。而山石愈发嶙峋,耸立路旁,多黑色,似怪兽,张牙舞爪,狰狞张扬。少树,多灌木,纷纷低伏,似为山风俯首耳。
及至山脊。俯瞰,有云雾踏在足底。仰首,风车耸立眼前,云雾弥漫处,偌大叶片,缓缓划动太极。漫漫山岚,疑似被风车搅碎,雾霾阵阵,扑面侵袭,虽是夏日午间,及体时亦觉清寒彻骨。急急上车,相顾曰,去木老元乡,食豆粉一碗取暖充饥。
五菱宏光昂然下山。风光陡变,沿途俱是密林高树,偶有山石,亦是灰白或被青苔染绿,体态柔和无比。时有少年自山间小径出现,着学生装,背偌大书包,埋头疾走。应为寄宿学生,周末返校故。念其路远难行,遂停车,招呼捎带一程。少年只是点头,侧立路旁微笑不语。相持良久,径自徒步而去。
再行数里,有女子数名蹲坐路旁,皆裹头,衣着艳丽,其色鲜明。低声吟唱,歌声婉转,却不知其意。颇觉惊异,停车听之。同事言道,此即金布朗民族。然饥肠辘辘,不能久留。
车轮飞转,山重水复,豁然开朗,有房宇轮廓扑入眼帘。乃一街道,极短,目光不及放远,已抵尽头。有政府、银行、学校、商店、市场、邮局之属。银行门前,有“木老元乡”标识,遂知已达目的。大抵乡府一应建筑,均聚于此。
弃车,步行。于街旁寻得唯一饭铺,答曰,豆粉已售罄。
见其招牌有“撒苤”字样,问之。却道,非是集市,未尝准备。
再问,可有瓜果?集市上有,及至日午,已然收摊。
其它吃食?所答名目,不知何物;观其形状,亦不可辨识。一行数人,无敢为首倡食螃蟹者。悻悻然。
突然,一同事在商店前惊呼“此非爽歪歪乎?”。哄然前往。果然。胖娃娃形状,憨态可掬。双汇火腿肠,红艳欲滴。掏钱,购之,每人爽歪歪一瓶,肠二根。
插吸管,吸吮仙酿;褪肠衣,大口牛嚼。如醉如痴。边走边看。始知,沿街墙壁俱是图画文字,图画者,载歌载舞,颇具野趣;文字者,山歌昵词,耐人寻味。一路看图念词,登车。
有同事后知后觉,惊道:此地偏僻,少有人行,饮料食物,会否过期?
咸有同惑。
然,肠衣已弃,又不欲劳神辨识瓶体日期。
嬉笑曰:聪明是一世,糊涂亦是一世。人生一世,何故事事探根问底?脑满肠肥时,难得清茶一盏;饥肠辘辘处,常思残羹半杯。千金难买,开心而已。即如今日游木老元乡,开心已是难得,糊涂何须着意?
众皆言诺,欣然而归。游了一回木老元乡。
同行者,征迁部赵宝才、合同部邱挎琼。
庚子鼠年 壬午月 丁亥日 庄生门下记之